甘草糖

summary：如果连开车都鸡同鸭讲，西罗马成为情侣的可能性是多少？

因为不写完可能会睡不着所以还是写完了，祝大家用餐愉快！

罗维诺坐在床边，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风暴登陆得比预测得要早，罗维诺从来没想到西班牙的冬季还能这么冷，几乎和他被迫去德国出差时差不多。他们被迫开回城区，罗维诺试图在网络上预定酒店，在商店里买了些一次性内裤之类的物品。

这本来没什么，是吧？

然后罗维诺翻遍了所有的订票软件，发现酒店只有大床房了。他恼怒地翻了翻其他酒店，然后发现似乎是因为这该死的风暴让许多人困在城里，更别提格拉纳达本就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所以他要么是和安东尼奥回去车里，要么就是睡大床房。

——和安东尼奥一起。

和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一起？

鬼使神差的，罗维诺选择了大床房。

“我从来没想过格拉纳达还能这么冷。”他们的酒店房间可以俯瞰街景，安东尼奥几乎是立刻就冲到了窗边，注视着外面，“罗维，你觉得会下雪吗？”

“可能吧。”

“你喜欢雪吗？”

罗维诺给贝拉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来了西班牙，他也申请了假期而非出差，毕竟现在回想起来气得失去理智可不是件说得出口的事。他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没准备就来了这里，包括内裤。

“罗维，你喜欢雪吗？”

大概是听不到他的回答，安东尼奥又问了一遍。

“……取决于我要干什么。现在我很讨厌雪，但如果去滑雪，那棒极了。”

“嗯……在这点上，我也一样。”

“你什么时候会讨厌雪？”罗维诺突然有些好奇。当他问出口后，他猛然发现自己对安东尼奥了解得太少了，他甚至只看过他的视频，哪怕他知道安东尼奥的身材数据。

安东尼奥回答了他的问题：“和你一样，我现在就很讨厌雪。”

“现在？”

安东尼奥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过身来，带着罗维诺无数次透过屏幕看见过的笑容：“我们明天就能到农场了，如果没有意外我可以带你一起走走。不过现在我们当中最好有一个人先去洗澡——”

几乎是立刻，安东尼奥脸红了，罗维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他的脸红紧随其后。洗澡，酒店，大床房……当这些词加在一起的时候，罗维诺发现他想象的内容好像完全超过了模特和经纪人该发生的事情。

安东尼奥……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等洗完之后我会给你看一些证明文件。”他试图让事情回到正轨。

“证明文件？”

“证明我是ROMA货真价实的经纪人，我可不想再被白痴当成骗子。”

安东尼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在罗维诺表示自己要先回复消息后，他先走进了浴室。

然而当罗维诺试图回复消息时，他坐在床边，光是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思想就完全失控了。

坦白说，安东尼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罗维诺原本多少抱着兴师问罪的念头，当安东尼奥说他是诈骗犯的时候，他气疯了。

罗维诺一遍一遍回看他和安东尼奥的消息，在理解了安东尼奥把他当作骗子之后，回看那些消息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比如为什么每到自己提起签约安东尼奥就岔开话题，比如为什么他的朋友不愿意他们联系。

但与此同时，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更加明显了。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推开了。安东尼奥洗完了澡，他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脸被蒸汽弄得有些红。

“嗨……”安东尼奥打了个招呼，他好像非常紧张。

“看起来风暴很严重，”罗维诺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只能订到大床房了，混蛋。”

“没关系，这不是很好嘛。”安东尼奥笑了笑。

很、很好？

罗维诺的脸涨得通红，他飞速思考着这个“很好”是什么意思，结果思来想去好像都只能是……某种暗示？

“你觉得会下雪吗？”安东尼奥盯着窗外，看起来他又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天气预报说可能性很高。”罗维诺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句话又让他全身紧绷。

“那么，到你洗澡了。”

安东尼奥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罗维诺甚至能从他的笑容中读出某种紧张。

完了。

他真的是在暗示吧。

罗维诺在浴室耗费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久，他仔细检查了自己全身：虽然因为冬季露肤度低他不像夏季那样去做全身脱毛，但整体来说还算清爽；洗澡解决了他因为长途奔波而有的一点味道，闻起来应该不会让人讨厌；头发摸起来很顺滑，眼睛有点没睡好的黑眼圈，但灯光下问题不大……等等，他的脸是不是有些肿了？飞机餐太咸，容易水肿也是他一直不能避免的问题，如果是上午就好了，那时候他看起来会更漂亮，安东尼奥应该会更喜欢……

该死！

罗维诺把牙杯往洗手台上一顿。

我、为、什、么、会、想、和、他、做、这、种、事、啊！

冷静一点，也许作为安东尼奥这种成功的网络红人，这种事情只是家常便饭。而罗维诺就应该表现得像个正直的经纪人，假装没有读懂他的暗示。

但是当他试着检查自己嘴里的味道怎样的时候，罗维诺痛苦地发现他好像其实并不抵触。甚至可以说很期待。

不，不对。我只是来签约的，把误会解开，让安东尼奥服服帖帖签约ROMA，我和他只是经纪人和模特的关系。

没有别的。

我再三检查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一定是。

罗维诺系上浴袍的带子，做了几个深呼吸。

等罗维诺打开浴室的门时，他发现安东尼奥仍然盯着窗外，看起来夜景让他非常着迷。但是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安东尼奥就立刻转过头来。

“啊……嗨……”他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说。

“嗨。”罗维诺几乎不敢看他。

我应该做什么……他非常困难地思考着，原本他好像有一肚子的计划，但那些都远去了。他只能记得安东尼奥在看他。

“我们是不是……要看什么文件来着？”

“……哦，对。”罗维诺如梦初醒，“以防万一，证明一下我可不是骗子。是货真价实的经纪人。”

他打开了电脑，结果发现能摆的地方只有窗前的矮几，而这天杀的酒店竟然只有一张扶手椅。

“我们可以坐一起。”安东尼奥挪了挪，“你不介意吧？”

“……没问题。”

于是他们挤在同一张扶手椅上。罗维诺在正常呼吸了一次后突然意识到安东尼奥的气息这么近，他甚至能闻到一些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酒店的沐浴露外还有某种干草、植物和麦秸等等气味，梦幻得像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我还能呼吸吗？

他昏头转向地想着，伸出右手去操控鼠标，但忘了电脑更靠近安东尼奥那一侧。于是等他反应过来时，罗维诺发现他上半身差不多整个压在安东尼奥腿上。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咒骂着自己的愚蠢，试图装作不经意地从那条腿上起来。

“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安东尼奥用一种好像窒息了的声音说着。

“当、当然。”罗维诺差点咬到舌头。

文件在他眼里已经不清楚了，在给安东尼奥解释模特签约的合同时，罗维诺觉得自己好像把已经读过的内容重复了三遍，但安东尼奥竟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偷偷瞥了一眼安东尼奥，发现对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浴袍，把那块可怜的布料拧得皱成一团。他甚至比罗维诺还要紧张。

“我们只是在看合同，而不是什么死亡合约吧。”罗维诺试图开个玩笑，“你好像很紧张。”

安东尼奥和他身体挨着的那部分好像凝固了，他好像在决定什么，罗维诺难以思考那究竟是不是他想到的部分。

“罗维……我，我很难不紧张……也许马上就要下雪了所以——”

“嗯？”

安东尼奥突然转过身，他的手放在了罗维诺肩膀上，他们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罗维诺瞪大了眼睛，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罗维诺发现他的眼睛比照片上更加翠绿，还会随着光线而产生细微的变化，令人着迷。在他颧骨上有一些可爱的雀斑，考虑到安东尼奥似乎是个真正的农场主，那大概是他风吹日晒的证明。

他感到头晕目眩，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就让安东尼奥来决定接下来发生的事吧，我不在乎什么经纪人的职责了——

“罗维？”

“什么？”该死，他的声音已经变得这么无力了吗？

“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罗维诺把手放在了安东尼奥手上，“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罗维诺没有说话，他等待着安东尼奥的动作。他意识到安东尼奥放开了自己，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环绕住他，那是某种衣物摩擦声——

“太感谢你了，我还是得回一趟农场看看。”

罗维诺睁开眼，安东尼奥背对着他在穿衣服，他已经等不及要步出酒店房间了。

“右转进A-308。”罗维诺捧着手机指路。

半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开上了据说没有中断的道路之一。远离内华达山和自然保护区的地区暂时还没被极端天气影响得太厉害，只要规划得当就能在天亮前赶回农场。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车里的气氛冷得像冰。

该死的混蛋，天杀的西班牙人，玩弄感情的畜生！罗维诺简直要气炸了。他决定等签约之后再也不跟这个番茄混蛋说任何、任何、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想起刚才自己的意乱情迷，罗维诺想用领带勒死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只会让他自己更加受辱，他一定会大声喊叫到整个格拉纳达省的人都别想睡觉。

“我真的很抱歉。”安东尼奥不停地道歉，但那只是让罗维诺更加生气。屈辱，彻头彻尾的屈辱！

所以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

罗维诺瞪着自己的手机，意识到了一件事：也许表现得明显的不是安东尼奥，而是他自己。从看到安东尼奥第一眼开始，他就被他迷住了。

也许不是安东尼奥喜欢他。

而是他，喜欢安东尼奥。

我是个白痴。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安东尼奥的同时，罗维诺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对他生气了。他只能把这种无奈化作一种微妙的叹息，然后把自己陷进座椅里。

不过安东尼奥似乎完全误解了，在听到他的叹气声后，安东尼奥更加手忙脚乱地向他道歉：“真的对不起，罗维，天哪我真是太蠢了，就像你说的我就是个蠢货！我们种了很多橄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试着种过……虽然我家大部分的橄榄今年已经收获完了，但如果下雪的话可能会把它们的树枝折断。蔬菜们都在温室里，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番茄——”

“我知道了，别再道歉了。”罗维诺打断了他，“你他妈的……你真是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罗维……”安东尼奥似乎要哭了。

罗维诺清了清嗓子：“没关系。”他非常轻地说。

“哦！”安东尼奥终于听到了，下一刻他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绿色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谢谢你，太谢谢你了罗维！我真的吓得不轻，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实在是太蠢了……我提出要开车来接你结果不仅没能让你顺利到达，还不能在酒店好好休息，我妈绝对会大骂我一顿，说她从来没这样教过我招待别人的……”

等等，什么玩意儿？

安东尼奥好像以为，罗维诺这么生气仅仅是因为他招待不周？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而向我道歉的？”

安东尼奥非常真诚地回答了他：“当然是因为，难得你从罗马那么远的地方来，我居然没能好好款待你，这真是太糟糕了。”

好吧，这混蛋没救了。

罗维诺彻底无语的同时，发现自己好像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推论都是错误，安东尼奥根本不喜欢他，他在以为罗维诺是骗子的情况下还保持联系也许只能说明他是个热情的傻瓜……是的，安东尼奥根本不喜欢他。

但是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安东尼奥了。

他们停在一个休息区稍作休息，罗维诺提出由他来开后半程。出于安全驾驶的考量，另外也是为了他自己。他实在不想沉浸在失恋的伤感中，找点事做总是好的。

安东尼奥起初不太愿意，但罗维诺最终说服了他。

“这辆车有些年头了所以可能不是那么舒服……你可以试着先开慢点。”安东尼奥坐在副驾驶座上紧张地看着他。

罗维诺点点头，他想把安全带拉上，但那东西卡住了。

“哦抱歉，它经常会这样。”安东尼奥向他解释，“你需要向上弄一下，再拉过来。”

罗维诺试图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可是怎么也办不到：“它还是卡住了。”

“有点奇怪……”安东尼奥撑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当罗维诺理解他要做什么时，安东尼奥已经几乎压在了他身上，去调整安全带。

又来了。罗维诺再度头晕目眩，就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安东尼奥的视频，就像是安东尼奥给他唱歌，还有刚才在酒店的暧昧一样。安东尼奥总是叫他眩晕。

“你……”罗维诺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来机场接我时，还没回答我。”

“什、什么！”安东尼奥吓了一跳。

“我问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联系我。”

罗维诺皱起眉头，他注意到当安东尼奥发现罗维诺盯着他的时候，他好像逐渐慌张了起来。

“好吧……我要向你道歉，罗维。”

“哈？”罗维诺怎么也没想到又是这句话，怎么每次他已经不生气时，安东尼奥都能再次给他点火，“停下！你他妈每次给我道歉都没好事！我不想听了！”

“不行，罗维，请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罗维诺试图发动车子，但是安东尼奥比他更快，他一把抓住车钥匙熄了火，甚至挂上了手刹。罗维诺刚想冲他大喊，却被安东尼奥抓住了手腕——他整个人被安东尼奥紧紧抱住了，甚至手还被夹在安东尼奥和他自己的腹部中间。

“我要向你道歉，”安东尼奥重复了这句让罗维诺气得要死的话，但随后的内容却让他完全呆住了，“我刚才说谎了，我不仅仅是因为招待不周才说对不起的。但是因为太丢脸了所以我没承认——”

“你到底在说什么！”罗维诺试图挣扎，但安东尼奥把他按得更紧了，他突然意识到，安东尼奥的身上，好像热得不行。

“你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安东尼奥深吸一口气，在罗维诺耳边低声说，“我瞬间ying得要命。”

“你……你……”

罗维诺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脸上，他的耳朵红得发烫。天哪，这是安东尼奥会说的话？还是他幻听了？

“还有你贴在我腿上的时候，我差点想把你扔在chuang上然后——”

“……还有呢？”

安东尼奥试着握住罗维诺的手：“在此之前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你他妈的居然还能有问题？罗维诺差点说出口，但他忍住了。

“如果我说了这么过分的事但你居然一句都没有骂我，在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情况下还是跟我住同一个房间，而且你还从罗马飞过来找我——”安东尼奥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理解错……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嗯？”

“你的感觉跟我一样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罗维诺贴在安东尼奥耳边轻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明天确认农场没有问题的话。”

他的手放在某个尴尬的位置，让他切实感觉到在这瞬间，安东尼奥因为这句话而想要做的事。不过考虑到他们之间已经太多次因为沟通而产生误会，罗维诺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所以，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Te quiero.”

END